pee

是 @鹤田神里 的漫画 困兽

　　“本次死斗的胜利者是——George！”

　　

　　裁判高声宣布，紧接着观众席掀起一阵欢呼，人们从座位上站起，嘴里叫喊着些听不清的话语，因为喝彩声实在是太大了。

　　

　　而比赛的台上，鲜血正从倒下的人身下流出，从伤口汩汩流出，沿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流出残酷又真实的现实。

　　

　　这里是角斗场，这里的每一片土地都由鲜血浸润、每一寸土地都是人们兽欲与罪恶的化身。

　　

　　Bad只觉得一阵反胃，他站起身，用斗篷裹住自己，穿过人群向外走去。

　　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　　

　　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受？

　　

　　George其实记不清了，就算这件事就发生在几天前。

　　

　　直到那个时候George才真正知道，人失去力气倒在地上只会发出沉闷的声音，连灰尘都扬不起来，也有可能是长久以来参与死斗的人的血将灰尘凝在地上。就如同他们这些人，一旦死了便连灰尘也不如。

　　

　　没人知道他的姓名，没人在意他的姓名，他们只是被“挚友之间的死斗”吸引而来的、心理变态的好事者。他们没有参与，他们却每个人都参与了，他们每个人都是害死他的凶手！

　　

　　George想着，可是，他才是真正杀死他的凶手。

　　

　　他的挚友，死在了他的斧下。

　　

　　他还记得斧头砍到人类脖颈时的触感。先是碰到皮肤，人类的皮肤柔软又有弹性，锋利的斧刃很容易就能划开，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阻力。斧头顺着力度向里砍去，再就是肉与血管，直到这时才有些阻力，但此时再收回已经是不可能了。

　　

　　George死命握住斧柄试图停下，但为时已晚，他看见自己的挚友握住锋利的斧刃，左手手心被割出巨大的伤口，血从中流出。他看见——应该是听见——挚友张了张嘴，灰暗的血争先恐后地从他嘴角涌出，那是在说：

　　

　　“恭喜你。”

　　

　　恭喜你活下来。

　　

　　恭喜你还要在这个世界里挣扎。

　　

　　那是George第一次知道人能流这么多血。

　　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　　

　　“那群人真是不像话！”Bad一拳砸在桌子上，skeppy立刻劝他放松（“take it easy”），Bad瞪了他一眼，Skeppy立刻安静下来，Bad继续说，“那两个孩子明显不知道这次是死斗，他们俩都想收手了，结果从裁判席直接飞来一箭，射在其中一个人腿上，另外一个孩子想直接跳下台，结果被裁判拦下来了——他应该说了些什么——”

　　

　　“——你们两人中只能活一个——”

　　

　　“Skeppy！我说话的时候不要插——”

　　

　　“Okay，Okay，I won't,please——”

　　

　　“Skeppy！”Bad瞪了他的护卫一眼，转头向桌对面的带兜帽的男人继续说道：“他们俩个打得很不情不愿，我能看出来，但那个孩子毕竟还是腿上受了伤，明明是很好躲过去的攻击，他却突然腿软，让那个斧头直接命中要害。另外那个孩子还想收住力，但是还是晚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Bad停下来看着兜帽男，他其实并不相信这个男人，但Skeppy说他可以信任，他便将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。

　　

　　“决出胜负后赢了的那个几乎站不住了，全靠裁判拉着他的手。这个时候我就看不下去，说真的，这整件事就是煎熬，我不明白为了探取消息为什么非要我看完全场比赛——我在后台遇见了你们说的那个人，他说，为了市里的比赛，他们将把死斗和比赛中筛选出来的人运走。”

　　

　　Bad从衣服内摸出叠成小块的羊皮纸，压在酒杯下面，一齐推了过去。

　　

　　“就是明天。”

　　

　　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　　

　　驼铃轻轻摇晃，伴着马蹄在偏僻的泥土路上敲出嗒嗒的声响。

　　

　　George抱着膝盖窝在笼子里，他们随着马车一起摇晃，肩膀不时撞到栏杆上，带来沉闷的痛感，George已经习惯这种不致命的疼痛与永无天日的黑。转移时他们总会格外安静，这是他们难得的休息时间，不需要训练，不需要斗争，不需要为了活命而杀死自己的好友。

　　

　　他抬头盯着遮盖笼子的篷布，光线昏暗、看不出篷布的颜色，不过他本来就分辨不出来。George任由自己靠在笼子上，自从那天起他就活得浑浑噩噩，记不清他是怎么走下台的，记不清又是怎么活到现在的，他的昼夜颠倒，闭上眼睛就是那时的场景一次次闪现。

　　

　　那就像慢镜头一次一次反复播放，灰暗的鲜血从友人的伤口喷出，他能感觉到滚烫的血液溅到自己脸上，那些血珠炙热就像要穿透他的皮肤，直接炙烤他的灵魂。

　　

　　“你怎么下得去手？他是你最好的朋友，你就是个恶魔！你应该代替他下地狱！”

　　

　　他抱住头，努力缩小自己，好似这样能逃过一劫。

　　

　　“对不……不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
　　

　　他感觉到自己膝盖湿润了，那是眼泪混合着别的什么打湿了他的衣服。

　　

　　可这并不会阻止斧头从他手指间掉落在地上，在斧头掉落的一瞬间他双腿一软，几乎站不住。他全身的力气被染血的斧子抽走，他几乎控制不了自己，就在他的膝盖要触到地面的一瞬间，他被莫名的力量拉了起来。他听见有人在大喊大叫，可是他听不清他们在喊什么，他的大脑一片空白，除了面前这个躺倒在地的男人已经死亡，他接收不到任何信息，所有人的话都是在他耳边晃了一圈又飘回远处。

　　

　　“神呐，请宽恕我的朋友，请让他上天堂——至于我，我会在这地狱……”

　　

　　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　　

　　Dream在树上等了快一个小时，Bad时不时仰头看他，总担心他会掉下来或者出什么意外。Sapnap把他的武器插在湿软的泥土里，将整个人靠在上面，忍不住开口道：“小少爷，别担心他了，倒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，一会儿小心别伤着自己。”他吹了声口哨，隐藏在树林里的其他人嗤嗤地笑了出声。

　　

　　Bad按上自己腰间的宝剑，面色有些难看，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就被Skeppy拉走了。

　　

　　直到远离了那一群人，Skeppy才停下转身压住他的肩膀，他捏着Bad的披风，死死盯住他的浅绿色眼睛：“Bad，那群人就是流氓，我告诉过你，他们有自己的行事方式，你不要忤逆他们，他们便是最好的打手，我跟你都说过，你也同意了这样做，那就不要惹怒他们。我没把握能在他们手下把你带走，特别是那个树上的，别去惹他们，他们无论说什么都不要理，这样他们觉得无趣就不会多嘴了，你听清了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Skeppy……”

　　

　　“Bad！”Skeppy克制着自己的声音，“promise to me，你要安安静静、保证自己的安全，不要去质疑他们，都交给我，好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Bad看着他，顿了一下才犹豫道：“Okay，我保证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你为什么要迟疑！”Skeppy叫道，“你看着我的眼睛再重复一遍我的话，快点，NOW！”

　　

　　“好吧，”Bad把Skeppy的手拉下来，“我保证会安安静静不去质疑那些人，一切交给Skeppy来处理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Okay，”Skeppy这才满意，拉着Bad向高处走去，“我知道你剑术很好，但那些人都不讲理，他们会趁你不注意用阴招坑你，你防不过来的，不要和他们成为敌人就好。”

　　

　　Bad回头看向那群人聚集的方向，他们已经走得太远，除了树上的Dream还能模糊地看到一点人影，其他的都隐藏在树林中，看不见一点踪影，就像即将开始的、没有硝烟的战争。

　　

　　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　　

　　马车的铃声由远及近，Sapnap立刻抽出地上的剑，抬头看了一眼还靠在树干上的Dream，回头向其他人藏身的方向打了个手势。猫头鹰的叫声便此起彼伏地从林中传出，Sapnap转头盯着小路，余光停留在Dream身上，他站的位置视角最好，到时候还是要看他的指挥。

　　

　　Dream是天生领导者，Sapnap比谁都清楚这件事，他身后这群人一看到Dream的笑脸面具就一个个噤若寒蝉，比小鸡仔儿还乖，把路上的抱怨全都咽回肚子里。

　　

　　本来这些人还在路上向他抱怨，说着些不着边际的大话：

　　

　　“为什么要听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指挥？他都不熟悉兄弟们的本事，能指挥好吗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我看他不和哥几个见面就是怂逼！到时候咱们一起上，干掉那个人！”

　　

　　Sapnap只能无奈道：“这是委托人指定的，那个人是我好哥们，他出来后就金盆洗手了，实力没话说。至于指挥，大家都是信得过我的人，就请大家像信任我一样信任我哥们。”

　　

　　就算这样也安抚不了这些毛头小子，溜到队尾商量着怎么干翻他，自己取而代之。

　　

　　结果呢，Sapnap扫了身边的刺头一眼，一看见Dream就吓得说不出话。Dream简单了解之后给所有人安排了站位，没人胆敢有异议，抱着武器站定了自己的位置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“Sapnap！”

　　

　　听见Dream的声音，Sapnap立刻抬头去寻找他的身影。

　　

　　只见Dream从树上一跃而下，紧握的斧头直指马车夫。他的衣摆因下落而上翻，露出黑色的里衣与劲瘦的腰，Sapnap知道那里蕴含着怎样的力量，他曾和Dream打过一架，震得他手臂酸软，之后几天才慢慢恢复。

　　

　　但他顾不得想那么多，他立刻站起来喊道：“目标马车！前后包夹！别让人跑了！所有人注意，对方可能不止两个人，随时警惕！再重复一次！目标马车！前后包夹！别让人跑了！所有人注意，对方可能不止两个人，随时警惕！”

　　

　　山林间瞬间爆发出野兽般的怒吼，火流混杂着无与伦比的气势一齐向下冲出去。

　　

　　“战争——”Bad站在山崖上，看着流火从四面八方汇集致一处，Skeppy站在他身边，他听见Skeppy喃喃道。

　　

　　“开始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tbc